Pieces of Shade

    「前方再過三哩就有城鎮。」凱指了指前方，尾隨在後的托里斯舉起了手，示意後方的隊伍停下，樹林變化的光影，在凱、托里斯及所有士兵身上川流不息，交錯的光點，在凱米白色的耀眼甲冑上交織成迷離的光眩，凱深藍色的眼瞳眺向遠方，習慣性摸了摸鼻樑，轉身向後方的隊伍說道：「過來兩個人到前面搜查。」

    「是的，閣下！」話剛說完，隊伍中帶頭的兩人敏捷地奔出，過了一刻，前方林裡傳來驚心動魄的交戰聲，凱的臉色一變，心中暗暗叫道：「果然有問題......托里斯！」

    「是！」

    「留在這裡。」凱簡潔有力的下達了命令，托里斯抬起了頭、憂心忡忡地說道：「隊長你......」

    凱笑了笑，指了指胸前的墜子，托里斯點了點頭，不再說話，凱掙脫了馬蹬飛身向前，轉眼間便沒入了森林的身處、身形消失無蹤。

    「所有人聽著！拔劍出鞘，絕不容許任何會動的物體接近。」托里斯從身後抽出了長劍、橫在胸前、嚴陣以待......

    「三、四......不！還有七個。」凱藏身在草叢中、紊亂的呼吸擾動了身旁所有的氣流，滴落的汗水沾濕了身上所有的衣裳，冷冽的空氣刮痛了他的臉龐，潮濕的水氣模糊了他的視線，這是始料未及的吧？林蔭的深處居然是如此截然不同的陰冷，嗅著寒冷的水氣，凱感覺到自己的骨骼似乎也酸痛了起來。

    「還有七個啊？！」凱一面低聲說著、一面將背包僅存的三根石箭按上弓弦，輕微的「嘎吱」聲在沉靜的叢中響起，凱小心翼翼地拉開了弓。

    「還有七個啊？」凱最後一次確定了對手的數目，縱身一躍跳出了草叢，幾乎是同時，三道速度驚人的光束從旁射出，凱吼了一聲、手一鬆，上弦的箭在空氣中擦出了火焰、亮晃晃地射了出去，突然間小腿一痛、凱沒能閃過迎面而來的第三發光箭，但也在同時，草叢中傳來了三聲慘叫。

    凱重重地跌落到地面，隨即掙扎著想要爬起，身後卻傳來訝異的聲音說道：「很可怕的技巧啊......你是騎士射手？」

    「是的！隸屬於樞機主教瑟菲爾門麾下、凱‧賽邦尼。」凱吃力但不失風度地回答著。

    「凱......禁衛編制的第三隊聖堂騎士隊長，階級很高啊......看來這次我們找對目標了，不是嗎？」神秘的人影逐漸從林蔭中走出，凱微微地吃了一驚，但片刻間神情又再度凝重。

    約莫四十歲的年紀吧？短短的鬍鬚與輪廓分明的五官，純白的盔甲及鮮藍的披風，潔淨的雙手沒有握著任何武器，滄涼的眼神中有著高貴的意志，修長的頸上繫著紅色的領巾，滿載著迎風飄逸的思念，來自於他家鄉的妻子。

    這本該是位高貴的人士啊！不是嗎？為何隱匿在不可見的角落等著狙殺來往的過客？凱不解地思索著。

    「我是高更，浮游騎士，又或者你可以稱呼我的教名聖克利斯坦那該隱......我比較喜歡這個稱呼。」

    「高更......你為什麼......」

    「哦不不......不要問為什麼，我很想回答你這個問題，但抱歉！我不可以給你這個機會。」

    「高更......高更......難道你是......」

    「猜對了......」高更笑了笑，一道詭異的光芒閃過，鮮血由凱的胸口噴出，彷彿毫無防禦能力的孩子，任憑高更的劍劃開胸膛留下血痕，凱的驚訝與錯愕溢於言表。

    「孩子......看來你今天運氣很好......出來吧！請教您的名字。」高更向著樹林裡大喝著，過了一會，仍舊聽不見傳出任何聲響，高更輕拂著劍上的裂痕，嘆息道：「真是令人驚訝......優秀的武士啊！雖然你選擇躲在樹林裡，但是我還是明白的......既然你無意與我一戰，那也不用現身了，但是如果你是為了護衛「某人」而來，那麼我們總會有機會再見面。」高更俯身拾起了一旁的毬果，淡淡笑道：「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，你已經拔出了你的劍，而不是以樹上的果實當武器。」

    說完，高更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，臨走之前略帶嘲諷地看了凱一眼，凱全身彷彿麻痺了一般、動彈不得，逐漸模糊的意識中，彷彿看見一個陌生人影向著他逐漸走來......

    林裡，橫躺著數具屍體，血跡佈滿深褐的樹莖，新樹的綠葉染上紅色的塵埃，托里斯拄著劍昂然地站立著，堅硬的甲冑佈滿觸目驚心的裂痕，曾經是意氣風發的隊伍，而今只是林裡孤獨的騎士，大概有四個吧？僅只四個。

    而只有聖堂騎士的傲氣支持著這些早已成為碎裂人形的人活著，托里斯再也忍耐不住，淚水由頰邊落下，但樹梢間卻發出了聲響。

    「遠方來的武士啊......不管你們是為了什麼而來，為了什麼而死，最少別哀悼既成的事實，不是嗎？」

    托里斯抬頭盯著聲音的來處，酸軟的手仍然緊緊握著武器，片刻之後，神秘的聲音又說道：「就在前方......那應該是你們的夥伴吧？聖堂騎士？」

    「凱？！」托里斯大叫了一聲，頭也不回地向前方奔去，身後的人也隨之前行，沒多久，便見到癱倒在地上的凱，托里斯跪了下來，扶起了凱的上身，輕輕地邊搖邊說道：「凱......醒醒......」

    凱彷彿由睡夢中醒來，迷迷糊糊地說道：「是......是誰？」

    「是我！托里斯。」托里斯彷彿鬆了一口氣、淡淡地笑道：「你沒事真是太好了......」

    「他呢？」凱掙扎地站了起來，目光在林裡四處游移，似乎在尋找著某樣事物，托里斯不解道：「你在找什麼？」

    「人啊！一個人。」凱喘著氣勉強說著：「一個全身銀白的騎士。」

    托里斯搔了搔頭，光線透過樹間，在林裡水氣的映襯下顯得流轉不息......(待續)